摄影: Lisa Tang Liu
一
“在世界范围,我们不如中国科幻有影响力,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刘宇昆。”2014年华语星云奖大会上,当谈到日本科幻现状时,日本作家立原透耶这样回答道。
没人能否认这点。短短三年间,刘宇昆这位年轻的美籍华裔作家,翻译了刘慈欣、陈楸帆、夏笳、马伯庸等近十位中国当代科幻作家的作品,发表在美国重要的科幻刊物上。在他长长的译作名单里,最为众人瞩目的一定是刘慈欣著写的《三体》。目前,由他翻译的《三体》一已经在美国发行,反响热烈。而《三体》三的翻译工作也被列入他的2015年计划中。《三体》翻译的难度不言而喻。其中艰深的科技细节,特殊的历史背景,以及刘慈欣本人作为六零后作家所有的语言习惯,需要刘宇昆耗费不少心神。
一位优秀作家将很大部分精力转到翻译上,并不多见,甚至有点费解。在某些人眼里多少是有点浪费才华的事,他却乐此不疲。他翻译的作者几乎涵盖国内一半的科幻知名作家,甚至连一些默默无闻的作者也交上了好运。他的翻译得到美国评论界和读者的共同认可,被认为流畅到毫无翻译腔,能让读者获得读原文般的酣畅感。在翻译上,如他所言,他力图做到在原文上留下最小指纹;在小说创作上,他和所有的作者一样,有着要留下独一无二的文学印记的诉求。令人惊讶的是,他两者都做到了。
中国读者最早接触到刘宇昆的作品应该是在2009年《科幻世界》刊载了他的两篇短篇小说《爱的算法》和《单比特的错误》。2012年他凭借短篇小说《手中纸,心中爱》斩获世界幻想文学最权威的两个奖项雨果奖星云奖。作为华裔获得殊荣,激发起国内媒体的强烈兴趣,由此为契机被许多读者认识。2013年,他凭借《物哀》蝉联雨果奖,之后又多次获得日本西班牙等国的奖项。去细数这位年轻作家斩获的项变得越来越困难。而且,没有比罗列刘宇昆的获奖奖项更无趣的事了。因为他的作品远比奖项数字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事实上,早在2012年他的第一部中文短篇合集《爱的算法》出版之后,他在国内就已经“养成”一批忠实读者。一个ID为薄荷糖的女孩,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键盘上敲出他的小说《幻影》,转发到网上。这样充满仪式感表达喜爱的方式,安静又美好,很像他小说中的情节。随着《三体》英文版发行的推进,作为译者的刘宇昆更加频繁进入中国读者视野,这也给予中国读者更加深入了解这位优秀作家的机会。他的故事总给人以亲切的印象,文字简洁凝练,叙事冷静克制,内容易懂,实际上却有着硬核的科学逻辑做支撑(许多故事的科技核心来自最新发表的科学论文)。看似温柔平静的风格,却有着不少细思极恐的情节。难怪有人曾经这样形容他的小说:“就好像和煦的微风,等风静止,你发现原来是对方抽出一把利刃,你刚倒吸一口冷气,他又柔声告诉你,你看,这虽然是一把伤人的刀,却能反射阳光,用来做光影的游戏真是再美妙不过。”刘宇昆用他高超的处理手法将故事处理得易于阅读,以一种低姿态的方式唤起读者的思考。除了有趣的情节之外,而故事背后的哲理和诗意也是他给予读者的慷慨馈赠。
2014年,他的又一本短篇集《思维的形状》在国内出版。越来越多的科幻读者为他的科幻作品折服。对中国科幻而言,刘宇昆的贡献不仅在于把中国科幻介绍到世界,更用他的号召力为中国科幻提供另一维度的审美可能。
对译者刘宇昆,对作者刘宇昆,所有这些关注最终汇聚在一起,转变为对这个人的强烈好奇。
二
第一次见到刘宇昆,是在一张合影里。当所有人全神贯注面对镜头调动起最灿烂笑容时,他气定神闲地靠在墙上。作为拍摄对象的他,目光却似乎穿透镜头注视着摄影师。你不由自主的会被这样的面孔吸引。
倾听者。你会不禁会那样去想象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2014年10月刘宇昆受邀来到北京作为“华语科幻星云奖”嘉宾和读者见面。许多作者和科幻迷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他。典型亚洲人的五官,但是脸上的神情——用陈丹青的话来说,这是一张从小没有受过欺负的面孔。
他的谈吐同样的磊落坦荡。无论是在会场和其他嘉宾正襟危坐,签售会和读者交流,私下和朋友交流,还是面对记者采访,他的态度和回答里有着某种高度统一的调性。在这个中学生都对备考资料讳莫如深的社会里,他乐于和人分享他的灵感来源、创作技法。在这个扎克伯格来中国都要将自己定义为中国女婿的时代,他坦然直言自己是个美国人。前后语境以及他坦承真挚的态度让许多实话变得顺耳。没有人觉得被冒犯。
敞开胸怀去相信他人。如同他在面对来自不同作者的不同故事时那样,敞开胸怀去理解。如同他在小说《终结历史的人》里,敞开胸怀,在不同视角切换的过程中,以手术刀般的冷静笔触,撕开封存完好安然无恙的历史篇章,创造出令人心悸的伦理真空;又比如以他现在的知名度去参加中国国内一场特别的科幻短篇比赛彗星科幻短篇征文——题目命定,字数有限,最重要的是作者完全匿名,由读者通过微信投票的方式决出胜负。12月的这次比赛异常激烈,所有选手都超水平发挥。他不一定会赢。
保持开放性的态度去倾听理解做出新的尝试,是他人如其文凸显的品质。要用比喻的话,就是一个能力超强的人工智能,从各种信息源不断接受吸纳。比如,语言。他的中文词汇量可能要比大多数中国人更丰富,并且构成复杂。和他说话,最好不要使用“在中国我们把没写完的小说叫做坑。”之类的句式,因为当你开了某个玩笑后,他会突然问你“节操呢?”他对网络新生词汇运用熟练,常常会让很多人吃惊。而同时,一些被我们如旧物般遗忘的词汇,被他从古汉语宝库里拾起,比如“仁恕”,比如“摧心”。一些“很重”的词,他用,却又好像再合适不过。
三
当试图去描绘刘宇昆是个怎样的人时,会发现事与愿违,关于这个人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成了一个抽象意义上的文化交流使者,一个出色的作家,一个好人。
也许应该重新开始。从波士顿郊区的早晨开始,为两个孩子做早饭,他来到火车站坐上通勤火车,在那辆车上,他写就了迄今为止大部分短篇故事,以及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中的许多段落。上班时间,他和大部分你看到过的美国白领精英一样,高度专注敬业,偶尔作为法律顾问需要出庭。下班之后的时间,属于身为作者和译者的他。如果有时间,他会陪女儿们玩抓迷藏、抓鬼那样的游戏。这类游戏令他着迷,用他的话来说“一个发现自己的过程。”在极少数的幸运日子里,当孩子们都睡去,他和妻子Lisa都有时间,他们会一起联机玩《文明》。
他是作家,译者,法律顾问,工程师,父亲,爱人,朋友。每一个角色都处理得不错。人们津津乐道他的多重身份,惊叹他的全面。有时候难免会去想——也许,并不是刘宇昆是个特别的人。也许,身为一个人,不应当只是一个职业,几个奖项,不应当只是禁锢在一个视角或者一个身份里,不应当以牺牲过去乃至将来为求今日一时之快,不应当只以一个民族的利益去考虑人类的将来。
一个人格扁平的人,即使拥有聪明的头脑,也是残疾。人一旦丧失了时间感(包括历史感),丢弃了空间感(对他处以及他人的探知理解关怀),就只能成为机器上的螺丝钉。大机器上的螺丝钉可以被替换。然而人不应该。一个把自己当作螺丝钉的人,怎么能不把别人当做螺丝钉,怎么能不把这个世界的其他部分当作螺丝钉。
前不久是南京大屠杀的公祭日。无数的声音和意见中,关于这个沉重话题最启发笔者的,恰恰是来自两个科幻作者的文章——韩松的《当两个无罪感的人相遇》以及刘宇昆的中篇小说《终结历史的人》。这也许是巧合,但也许不是。正如同刘慈欣所说,科幻文学能激发人类对浩瀚宇宙的探索和想象。也许,除了空间,科幻这一类型同样能激起人们对永恒时间的感知,对历史的反思。想象《三体》的中,太阳系被二维化,随后毁灭。那么当人被二维化了呢?在试图将人扁平化工具化的时代,成为一个人立体的人正是维护人之为人的尊严,也是保证人能继续作为人存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保证。
访谈刘宇昆:一个科幻作家的自我解剖
1、
糖匪:作为一个横跨东西方的作者,你在描写文化的参差百态时,如何能从“猎奇的人类学家”或“伊甸园崇拜情结”这些常见的窠臼中走出呢?你是通过什么方法阻止你小说中的中国传统元素被简化为某种文化符号?
刘宇昆:我在各种文化中徜徉过很久,在相似的场合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最终归纳出几点我感觉还很恰当的结论:1)文化是动态而复杂的,充满内在矛盾;2)另一方面,人们无论出身何处,之间的相似远多于差异。
没怎么体验过不同文化的人往往会认为,自己的文化充满了细节差异,而外国人都“差不多”。比如很多美国人都认为美国是非常多样化的,每个人的信仰和文化习俗都有很大的差异。但他们会将所有“俄国人”、“印度人”、“日本人”都套上一样的模子。
现实中的大部分甚至是所有文化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都是复杂的,就如同美国人对美国文化的看法。这意味着同样文化中不同的人在一个场合会做出不同的应对,会抱有不同的价值观和习惯,甚至互相之间无法认同对所在文化“特征”的总结。
与此同时,人类的共性在各种文化背景中一再重现。我们都操心未来;我们都美化过去;我们都想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而且要教好孩子、养孝父母、忠于朋友和爱人——我们会在意身边人的想法。我们或许会认为某种文化强调个人胜过整体,或者反之,但是没有人会将试图与众不同或者被人喜欢的念头当作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在作品中,努力强调这几点:在共同的文化中人们常常在重大问题上意见不一,因为他们各自的经验和环境并不相同,以及通过刻画一些美国主流群体之外的角色,让尽可能多和他们文化概念不同的美国读者也能理解和感同身受。
我在使用中国文化的元素时,尽量避免将其异化或者提炼出所谓本质。我尝试以一种展示“中国人”意义的方式创作角色,正如类似“美国人”的意义,我们都置身于这个动态、不断演进的过程中,借助我们身边的社会定义自身,文化正是诞生在这一过程中。
2、
糖匪:评论家兔子瞧十分赞赏你的小说。其中一个原因是你常常将主人公置于所谓的“生活困境”,而不是一般传统科幻的“生存困境”,例如:究竟将外星人的信息解释为史诗还是法律课本?如何能和外星人展开有意义的对话?选择一种有限的熟悉生活还是陌生的永生等等。你提到自己的科幻小说时也形容为“生活科幻”?在国外这是否算得上一种科幻类型的分类?你选择这一题材是出于一种创作自觉?如果是,是什么激发了这种自觉?(通常情况下一个严肃作家创作作品时其实是出于一种自我解答,或者自我宣告。)
刘宇昆:首先,要感谢兔子瞧的见解。我没有用分析的眼光看待过自己的作品,所以能听到评论意见总是很有帮助的。
因为我多次提过其实我并不在意类型的标签,所以如果现在我把自己的作品归入某个类型确实有点虚伪。哈哈~
我不是科幻学者或者评论者,没有什么资格来以学院派的方式分析自己的作品(而且,我觉得这样的分析可能对读者的帮助会大过对作者本人)。我对科幻文学的兴趣大致有两点,这也能解释我所喜欢创作的故事类型。
第一,比起宏大的冒险,科技对日常生活诸多细节的改变更令我着迷。我认为技术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中立的放大器,放大了人性中的善与恶。我在作品中力图探讨的主题是:先进的科学技术是如何纵容我们互相伤害,又是怎样帮我们彼此支持。科技使人类交流更为顺畅,赋予我们更多机会去彼此亲近彼此理解,赐予我们实现更多梦想的可能性,拓宽我们的社交圈以及视野,但它也能令我们彼此心生隔阂,被肤浅虚伪的人际交往愚弄,满足于那些轻易得来讨人喜欢的答案,罔顾那些深刻的令人不安的洞见。我们中每一个人,都可以比一千年前的君王做得更多、知道得更多、影响更多人的生活。而未来的人们将比我们更加强大。我们寻常人类是如何以这样的方式壮大起来的?书写这种故事的诱惑让我无法抗拒。
其次,我倾向于将科幻作为幻想文学的分支。故事中的隐喻逻辑要比“真实科学”的逻辑重要得多。当我以这种模式创作时,更有兴趣使用科幻的语言来探索比喻背后的情绪和感觉。比如说,我写了《河图洛书》,就是对书和写作的文学化隐喻,探讨了我们和书写文字之间复杂的历史关系。还有《幻影》,把我们总是将心爱之人的形象理想化却因此而盲目不见其中伤害的这个比喻具体展示了出来。
我这里描述的第二种模式可能不被一些科幻读者接受,因为一开始我说过,我认为这些故事都是宽泛的幻想小说。此外,我喜欢的很多经典科幻小说就是这样的模式,比如迪克的《机器人会不会梦见电子羊?》还有勒奎恩的《一无所有》、《黑暗的左手》。我写的正是我喜欢读的东西。
3、
糖匪:你选择生活困境作为主题,或许是因为不需要做出唯一的选择,因此回避了对价值和正确的判断,这似乎体现出一种青春叛逆期的理想主义,你认为科幻小说在“假设”、“解释”世界的过程中,能否真的回避对现实的评判呢?
刘宇昆:首先我要说我不确定是否认同这个判断,“更小”的判断不一定能回避价值和正确的评判。我认为我们做出的所有选择都和我们的价值观和道德有关,即使小到决定今天去上班,继续加入这场所谓现代资本主义生活的复杂玩意。
我认为所有的文学都有评判现实的功能,科幻尤其如此。科幻的核心概念就是考虑“如果”——也就是说作者从我们的日常开始然后改变一些参数(要尽量有科学依据),探索新的可能:外星人降临、人工智能出现、我们找到了预言未来的办法等等。
但是决定改变什么不改变什么的,仍然意义重大。在未来,你是否假设一些国家仍然比其它国家更强大?你是否保留穷人和富人?你要不要保留战争?什么样的战争?你是不是还要留下竞争的概念?什么竞争?你是否保留货币?理由是什么?
如果接受世界的一些特点不作改变,改变其他一些方面,那么作者就是在选择这个新世界里的道德和伦理。比如,著名的短篇《冷酷的方程》,简单的理解就是在讲面对物理学的冷酷现实,人类的选择无关紧要。但是故事中杀死少女的并不是物理定律,戈德温选择(也可能是编辑坎贝尔逼他的)创作出了这个世界,其中的工程实践完全不考虑容错和安全极限,强迫人物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这种建构世界的方法中存在一个政治性话题,有人研究的比我更深入。(参见Cory Doctorow的文章《冷酷的方程和道德危机》。http://www.locusmag.com/Perspectives/2014/03/cory-doctorow-cold-equations-and-moral-hazard/)
与之类似,大刘的黑暗森林理论是他在小说中选择的,也不是自然必须的。(参见 "最糟的宇宙和最好的地球"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0d5e800101s54u.html)
但我不认为只有在角色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才会出现道德选择。在我的小说里,角色要做出的选择都是日常的小事,我们每天都做的决定。但我的故事试图突出一个事实,即使再小的选择,也能让我们走向原力的黑暗面或者拥抱真善美。甚至有时在这些小小决策之中,蕴含着我们真正的美德。而不是少数人才有机会决定的大事件。
另一方面,我不认为一个作者有必要设定一个针对现实的目标。在创造可能性世界的过程中,体现了一些现实的影子,但并不全都是现实中的,作者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评判。新世界中的角色受制于这些新规则的限制,也同样要做出他们自己的道德选择,也就不可避免地评判了我们的世界和道德。
4、
糖匪:你翻译了中国许多作家的作品。除刘慈欣之外,其他作家相对比较年轻。你认为这两代作家身上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年轻作家们的作品里是否存在一种共性?语言的调性或者处理题材时的方法,或者对世界的认知?如果有,你认为什么造成了中国年轻科幻作家身上的这种共性。
刘宇昆:这个问题相当难讲,而且我也不能说自己有资格来回答。我不是文学评论家或者研究者,如果读者想了解这方面的资深意见,也许应该参考夏茄的博士论文。
但以我的粗浅意见来说,大刘的作品和我翻译的其他年轻作者相比,差异绝不只是工程技术角度的审美问题。我是说大刘的故事试图表达一种对工程技术的信念,将其看作人类理解宇宙、定义自身位置过程中的基本行为。大刘在工程中体现的那种美感和理想主义,是我在其他年轻作者作品中不多见的。他们的作品对人类凭借宏大工程提升境界的可能性表示质疑。比如郝景芳的《北京折叠》描绘了一项优美而宏大的工程,出于经济角度对社会进行控制(利用机械实现地形变形,将土地从空间和时间上分为三个部分供三类人生活)。还有陈楸帆的《荒潮》描绘了很多工程项目,传统文化、外来资本、宗族传统和外来劳工在其中角逐求生。这些作品中的工程技术之美,只是一些偶然附加的额外之物。
当然这只是个人看法,并不是什么严密的分析。重要的是我认为每个作者的方式都是迷人而坚定的,所以他们的作品才充满趣味。
5、
糖匪:为什么参加“彗星科幻”比赛(彗星科幻http://www.wcsfa.com/topic_list2.php?id=10)?国外有类似彗星科幻这样的比赛吗?如果有,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如果没有,是否还有其他匿名参加的创作平台?你参加过吗?国外的科幻作家如何切磋交流?
刘宇昆:我最近不怎么写短篇了,除非有编辑邀请我参加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主题。之所以同意兔子瞧的邀请,因为我喜欢彗星科幻的比赛形式,觉得和中国以及欧美的作者进行匿名竞争会很好玩。
在美国也有类似的赛事,比如在Premises (http://www.onthepremises.com)举办的一个类似比赛,每年三次,作者(虽然大部分是新手)基于同一个宽泛的主题竞逐奖金。不过他们有几百个投稿者,而不是彗星的每次五个。我在成为成熟的职业作者之前,也参加过几次这种赛事。
我参加了一个叫做“Codex”(http://www.codexwriters.com)的团体,内部也举办短篇竞赛,目的是促进创作。这种比赛一般都有几个“提纲”供参赛者选择,然后在一个周末写好作品。我认为这很有用,因为我很多短篇段落都是在这种比赛中诞生的。
一些小问题:
糖匪:你用什么设备写作,ipad?iMac?Windows平板?
刘宇昆:因为我一般都在上下班路上写作,所以已经试过了各种各样所谓便携而且让人专注的写作设备:iPad、Chromebook、AlphaSmart 3000(数码打字机)……到最后,最好的选择还是我用惯的MacBook Pro。
糖匪:你的许多短篇,甚至第二部长篇的片段都是在上班来回的车上,是什么车?会受到干扰吗?
刘宇昆:是通勤火车(请看照片)。如果人不多,是个很好的移动办公间。而且,上面没有网络(他们说有但是从来都不能用),这样就能干活不分心。
糖匪:除了中国传统文化,你是否还对其他文化有涉猎?你今后的小说里会出现《美国众神》那样的文化大融合吗?
刘宇昆:在写作中,随便混入一些你不了解的异文化元素是很危险的,必须非常非常小心。我认为没有几个作者能成功做好这件事。不过生活里到处有学问,我之前学过几年的法语,希望有一天能以法国文化的题材写点什么顺便再提高一下。
糖匪:你是不是没有时间玩啦。好吧。那么,如果有时间,你最钟爱的娱乐项目是什么?
刘宇昆:没错我最近没多少娱乐时间,不过和我家小孩做游戏还是非常棒的:躲猫猫、抓鬼,或者我们自己发明的所有游戏。如果他们睡着之后还有时间,我和老婆会在电脑上打文明(他也在玩最新的6代——译注)。
糖匪:请推荐你最喜欢的一本书,不一定是科幻(其实最好不要是科幻)。
刘宇昆:墙裂推荐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的《反脆弱》。这是一本告诉你如何让生活中的随机事件为你所用而不是为之所累的书,改变了我的职业观和我的人生决策。
糖匪:如果有足够的稿酬,你更喜欢写短篇还是长篇?
刘宇昆:都要。这两种艺术形式完全不同,很难讲哪个更好。中长篇有深度来构建世界,展开一个思想的方方面面;而在短篇中,你可以快速尝试很多东西,而不必局限于一条略显无聊的叙事之路。
糖匪:多谢这次有深度的采访!我真的乐在其中。
(星云网独家稿件,转载须注明出处 科幻星云网 www.wcsf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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